历史上,有不少未卜先知的故事和传言。在以前,预言大多都只是对未来的一种预测。而如今,预言却可能被用作商业用途。借助于科学技术的发展,来自于科学、技术、工程以及数学等领域的上千名学者都开始参与到预测未来的这项研究中。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生物统计学者史蒂夫·霍瓦斯(Steve Horvath)。他正在研究的课题,不是预测你将来会买什么东西,也不是你从监狱里保释出来后何时会再次犯案,而是一个非常冷门的课题:你的人生到底还剩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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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近更新的科学杂志《衰老》(Aging)中,霍瓦斯和他的同事艾克·卢(Ake T. Lu)共同发表了一篇论文。通过这篇文章,他们首次正式公开了已经研究了几个月的课题项目:一个叫作“DNA死亡时间”(DNAm GrimAge,取名源自“死神”Grim Reaper)的项目。据他们声称,借助DNA信息,他们可以预测一个人可能在什么时候死亡,而这种预测方式要比现有的任何技术和手段都精准。

在这篇论文中,他们同时还公布了另一个叫作“加速死亡时间”(AgeAccelGrim)的课题项目。通过这个项目,他们可以预测一个人将在什么时候罹患癌症或者冠心病。此外,霍瓦斯还称,他还可以通过估算一个人这一生的抽烟数量,来预测他什么时候会进入更年期。

这项研究已经受到各大保险公司的关注。毕竟,如果真的能预测一个人的死亡日期,那这种技术手段肯定会进一步提高其利润率。

霍瓦斯研究类似的课题项目已经有十多年了。其中,有一些项目并没有像“死亡时间”这个项目这样如此受关注。比如去年的“皮肤和血液”课题项目,以及可以鉴别年龄的“泛组织”课题项目。

“泛组织”这个课题项目的结果非常有信服力,鉴别误差可以控制在3岁半之内。然而,这个课题却让广义上的科研群体大跌眼镜。毕竟,要鉴别一个人的年龄,方法多种多样。其中,最简单的,莫过于直接问对方有多少岁。

正因如此,霍瓦斯也想通过他的若干课题项目,把相关核心研究发现运用到有更意义的事业当中。

其研究方法的核心,是一个叫作“甲基化”(methylation)的过程。霍瓦斯把这个过程比作“生锈”的过程。随着年龄的增长,DNA中的一部分将会甲基化,这个过程就像是铁生锈的过程,不断加速衰老过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若干份离世对象的DNA样本中,霍瓦斯和卢都检测到了甲基化位点的存在。通过这个发现,就可以进一步分析相关数据,并推测出相应的死亡日期。而推测出的死亡日期,基本上和样本对象的实际死亡时间是吻合的。

虽然霍瓦斯声称“只需要几滴血,就可以预测你的生命长短”,然而不少人却认为这种说法有几丝Theranos公司的身影(Theranos是一家血液检测公司,曾因涉嫌参与上百亿美元的科技骗局而彻底解散)。

然而,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并不只有霍瓦斯和卢。世界各地有不少的研究者都在努力发现DNA和身体衰老之间的关系。2017年,德国癌症研究中心研究员张艳(音译)在一篇论文中就引出了“死亡风险分数”这个概念。此外,爱丁堡大学的研究员近日也宣称,其可以通过自主研发的分数体系,并基于DNA来预测生命长短。

不少人认为霍瓦斯和卢的研究项目富有新意,但更多的却是谬想天开。对他们俩而言,他们对“死亡时间”这个项目并没有过于激进的主张。霍瓦斯只是把这个项目当作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微观研究课题,并不断地在现有技术的基础上精进不休。

霍瓦斯和卢的课题研究中,其研究对象的2356份血液样本均来自于美国东部的弗明汉心脏研究中心(Framingham Heart Study)。该中心是知名的心血管队列研究中心,其研究数据也被众多医学论文引用。而在霍瓦斯的“死亡时间”课题项目中,样本对象的医疗信息也是其关注的一方面,并以此来对比验证预测精准性。

史蒂夫·霍瓦斯(Steve Horvath)。图片来源:Steve Horvath

截至目前,通过霍瓦斯研究的各项课题项目来进行预测的人,也只有他自己本人。根据预测结果,他自己在“泛组织”这个项目上的得分并不理想,“预测结果显示我比现在的年龄还大四到五岁,我并不太接受这个结果。”然而,根据“死亡时间”项目的预测,他的死亡年龄和他预想的岁数是基本吻合的。

霍瓦斯目前并没有把这项技术用于其它用途,即便有人慕名而来。就他个人而言,从医学的角度来说,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如果你知道自己只剩10年(5年甚至六个月)的时间,也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因为临床医生在了解治疗方案的前提下也只能下令执行检测而言。

但是,也不是说一点希望也没有。如果可以研发合法的抗衰老药物时,“死亡时间”项目就可以用来测试其真实性和有效性了。到时候,“医生就会测试你的‘死亡时间’读数,然后对你说’你老得有点过快,赶紧把这个药吃了。’”霍瓦斯说。

这个场景,一直是霍瓦斯翘首以待的愿望。30年前,霍瓦斯还在德国。那个时候的他,虽然是青少年,但他和他的朋友们就已经许下诺言,一定要找到死亡的秘密,并揭开这个神秘的课题。霍瓦斯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理解为人类生存的核心问题,毕竟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短暂的、有限的。”当时,他们把这个想法叫作“吉尔伽美什”项目,取名来自于传说中拒绝死亡的苏美尔国王。

实际上,霍瓦斯的项目,其实还可以有其它的直接用途。

根据《平价医疗法》(Affordable Care Act)的先行条款以及《遗传信息非歧视法》(Genetic Information Nondiscrimination Act )的相关条例,健康保险公司目前在为客户制定保险方案时不能参考客户的“死亡时间”。然而,休斯敦大学研究保险的法律教授赛斯·钱德勒(Seth J. Chandler)称,“在某种程度上,《遗传信息非歧视法》存在故意把其他类型的保险排除在外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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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再保险集团等公司目前已经在了解霍瓦斯的甲基化研究方法,并希望以此来制定人寿保险销售方案。就霍瓦斯而言,这是一种进步:如果一个罹患糖尿病的吸烟者希望购买人寿保险,根据“死亡时间”的测试读数,就可以将他判定为不合格的被保险人。当然,凡事都具有两面性。霍瓦斯承认,也存在另一种反面情况。对不少表面上非常健康的被保险人来说,他们可能会觉得保险公司给他们提供的保险方案并不好,甚至可能会直接退出保险。

更有一种可能性,即我们熟知的各种健康保险公司可能在将来将不复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健康保险公司更希望看到的是,被保险人无法了解其将如何离开人世的相关私密信息。”钱德勒说。如果愿意购买健康保险的人数骤减,而仍然愿意购买健康保险的人却又刚好知道他们即将离开人世,那么显而易见的是,保险公司的保费将会呈指数级增长。

钱德勒还设想出一个画面,即一个在“死亡时间”被广泛运用后的反乌托邦社会。在这个社会里,如果一个人不主动地参与“死亡时间”测试,保险公司就很可能会认定他应该“有问题”了。据钱德勒称,如果“死亡时间”最终成功并广泛运用后,健康保险就基本上会被意外死亡险所取代。

美国芝加哥洛约拉大学贝辛格生物伦理学研究所(Neiswanger Institute for Bioethics)的负责人马克·库车夫斯基(Mark Kuczewski)对此的看法则比较乐观。他认为,这项研究并不会导致大的灾难性变化。“其实,也只有在某些边缘案例中会起到影响作用罢了,”马克说,“如果一个人没有超重100磅的话,你会让他参与这个实验项目吗?如果一个人没有严重的遗传病史,你会让他参与这个实验项目吗?如果一个人一天抽不完三包烟,你又会让他参与这个实验项目吗?”

就目前而言,健康保险虽然没有受到类似新型科技的威胁,但是,如果能够提供更精准的“死亡时间”预测,只会让那些觉得没必要花大笔钱赔付医疗费用的保险行业利益相关者更加大胆。正如宾夕法尼亚大学主攻健康保险的法律教授埃里森·霍夫曼(Allison Hoffman)指出,健康保险在本质上来说其实是一种再分配系统,其之所以能够存在,主要原因就在于我们都不知道被保险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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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于先进的科学技术,我们越了解未来的事实真相,就越应该要思考‘到底谁应该买保险’以及‘保费的价格该如何制定’等问题。”霍夫曼说,“这些可能存在的先进科技,无疑只会让我们以更加严肃的态度来对待这些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霍瓦斯实际上根本无法控制“死亡时间”最终将会被如何利用。他的一系列发明和专利,都属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财产。此外,霍瓦斯也强调,“DNA死亡时间”的结果,就目前而言,仍然不够精准。目前的预测结果,与实际结果可能存在四至五年的偏差。

按照霍瓦斯和同事们目前的工作进度,更加精准的预测结果指日可待。到那个时候,无论这个项目最终会被如何利用,我们都应该要思考的问题是,“如果我们知道了自己的死亡时间,那我们人类将会有什么反应?人类社会又将会迎来什么变化?”

对霍瓦斯来说,这些问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他自己的测试结果可能也存在一定的偏差。

“我个人是非常看好这项测试的,”霍瓦斯说,“而且我自己也在通过私募资金去研究和测量各项临床指标。总之,我自己是非常有兴趣的。”

至于有不少人都觉得霍瓦斯的发明让人恐慌,特别是他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害怕他会偷偷地采集他们俩的血液样本,对此,霍瓦斯非常明白和理解他们的想法。但只要提到他自己的死亡时间,霍瓦斯的反应让人感觉还是非常兴奋的。

“有些人认为信息就是力量,”霍瓦斯解释说,“而有些人却并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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